剑锋斩落时,时空出现刹那凝滞。我看见垂钓使蓑衣下的身躯布满优昙根须,看见他额间竖瞳倒映着青筠七岁时的祭坛,更看见剑锋触及他真身的瞬间,整片东北天穹如琉璃般破碎,露出其后盘根错节的青铜巨树。
巨树根系贯穿三十三重天,每根须脉都缠绕着星骸。树冠处盛开的优昙花海中,沉浮着无数个我——有少年时在往生阁练剑的,有昨夜在归墟血战的,更多的是浑身长满青铜鳞片、眼窝开花的。
\"劫根不死,道果不灭。\"垂钓使湮灭前的余音在虚空回荡。他崩散的身躯化作青铜雨坠落,每滴雨水都在地面腐蚀出优昙花纹。
巨剑虚影突然收缩,重新化作焚天剑落入掌心。剑脊多了道青铜血槽,槽内流动的竟是银铃所化的星砂。逆鳞剑发出悲鸣,剑柄鳞片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巫族铭文——那正是青筠魂火最后栖身之所。
我跪在满目疮痍的荒原上,看着优昙花纹从地脉深处蔓延。心口突然传来灼烧感,青筠的魂火破体而出,她嫁衣上的河洛图已完全融入我的经脉。当她想触碰逆鳞剑时,剑身突然暴起,贯穿了她半透明的身躯。
\"终于...等到了...\"青筠的魂火在剑锋上绽放,星砂凝成她最后的微笑。嫁衣碎成万千符咒,每一道都印着往生阁禁地的桃树纹。这些符咒贴附在逆鳞剑表面,将巫族铭文染成血色。
东北天穹的裂痕开始渗出青铜汁液。那些汁液坠地即化作人形,个个额生竖瞳、手握因果钓竿。他们身后,优昙巨树的根系正穿透界壁,最细的根须已经缠住了焚天剑的虚影。
我并指抹过逆鳞剑,以血为引点燃嫁衣符咒。冲天火光中,剑身铭文脱离桎梏,在虚空拼出完整的《巫典》禁章。当最后一道铭文归位时,脚下大地突然塌陷,露出深藏百万年的归墟海眼——那根本不是海水,而是凝固的青铜劫浆!
海眼中央浮着朵含苞的优昙,花萼包裹的正是青筠七岁时的身躯。她心口的青铜门钥完整无缺,钥齿与垂钓使额间竖瞳完美契合。焚天剑突然挣脱掌控,剑锋刺入花苞的刹那,我听见三百年前师父的叹息:
\"痴儿,道种开花时,方知自己是养料。\"
海眼沸腾了。凝固的青铜劫浆化作怒涛,每一道浪尖都站着个蓑衣垂钓使。他们同时抛出因果钓竿,十万根丝线缠住我的四肢百骸。逆鳞剑在血火中寸寸断裂,剑身铭文却逆流涌向心口,将优昙图腾染成血色。
青筠七岁的身躯突然睁眼。她手中的门钥插入海眼,整片归墟开始倒转。当海水重新变黑时,我发现自己跪在往生阁的桃树下,枝头绽放的每朵花蕊里,都坐着个正在被青铜化的\"我\"。
焚天剑插在树根处嗡鸣,剑脊映出师父临终前的真实场景——他根本不是道陨,而是将毕生修为注入桃树,树根下压着块刻满优昙纹的青铜砖。砖缝渗出的金血,正与此刻我嘴角淌下的血一模一样。
西南天际再次亮起血星。这次星光里裹着银铃残片,铃舌处的胚芽已经开花,花瓣上浮现出大荒城地宫最后的画面:初代阁主的茧蛹不是被封印,而是借着我的道种,在劫根深处完成了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