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母因为长途跋涉的疲劳而早逝,林德就独自一人居住在城镇郊外的悬崖边。
“被海妖饲养的懦夫”在马布莱特城内还算有名,芙妮轻易就得知了林德的住所。
芙妮一行人爬上通往悬崖尽头的绿意盎然的坡道,抵达了有着醒目橘色屋顶的木屋。
此时,林德正坐在树荫下乘凉,保养着那把看起来很昂贵的七弦琴。
在他头顶,果树在海风下发出沙沙声。
林德察觉有客人造访,放下七弦琴连忙起身,发现是芙妮三人时立即低着头道谢。
“……是你们啊……谢谢你们愿意帮助我……”
芙妮摇了摇头,道:
“没有这回事,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并没有做什么需要你答谢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为我说话……没有轻蔑我……真的非常感谢……”
林德说完,低着头紧咬嘴唇,传递出的情绪混杂着感动与不甘。
他仿佛要诉说心中的苦楚,一把抓住胸口处的衬衫。
那件衬衫要比镇上渔夫们所穿的衣物高级许多。
突然间,海风猛烈拍打他的背部。
林德宛如听见了大海的呼唤般,转身望向远方。
芙妮循着她的视线,望向简陋栅栏的另一头。
遥远的悬崖底部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零零星星、大大小小的船只如同在波涛中飘荡起伏的落叶。
船尾划出一道白色泡沫的痕迹,船只驶向远方。
船上的渔夫们大概在挥洒汗水、奋力捕鱼吧。
芙妮喜欢看见劳动者付出汗水,获得理想收获时喜悦的笑容。
而林德眺望着那情景,不悦地说道:
“我看起来很悠哉对吧?
“大家每天都在拼命工作,我只需要在想工作时在海边逛一逛就好。
“仅是如此,鱼就会主动跳进我的网里。
“但这些都是人鱼的祝福,而非我的实力。
“鱼的总数是固定的,我在近海能轻而易举丰收,就意味着其他人的收获可能减少。
“最重要的是,尔莎——这是美人鱼小姐的名字,她因为我而居住在近海。
“如果尔莎被渔网勾到就会唤来暴风雨,导致大家在近海处捕鱼必须远离她居住的那片海域。
“不知不觉间,我好像凭借尔莎的力量,强行霸占了那片海域。
“虽然她居住的地区很小,其影响微乎其微,但大家厌恶我也并非没有缘由……”
或许是因为芙妮的帮助,让林德深受感动并认为她与其他镇民有本质区别,林德说出了自已的心里话。
听完,芙妮微微抿唇。
仿佛看见了迷茫的孩子,芙妮十指微微交叉,斟酌着语言用母亲开导孩子的口吻道:
“如我所说的那样,非人生物有时会对‘小小的善意’毫不吝啬得予以恩惠。
“没有任何一条法律法规阻止人不得接受这份恩惠。
“但哪怕是对于接受恩惠的人来说,那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幸运,也因人而异。
“那些天生具备庞大魔力的种族,施加的小小恩惠太过丰厚,有时可能会伤害到受恩惠者的自尊心。
“对您而言带来幸运的女神,有时也是对别人造成不幸的瘟神。
“大多数人类对非人生物抱有强烈戒心,而林德先生已经向美人鱼小姐那方跨出了远超常人认知的一步。
“恐怕无法免于别人的嫉妒与迫害……
“人类并非仅凭面包就能活下去,来自其他种族的恩惠可能会丰厚得与人类付出的善意不成比例。
“然而,不求回报的衣食住行,长期维持下去对于部分人来说,可能产生慢性自杀般的窒息感。
“类似于溺爱孩子的母亲……
“有时候,那份恩惠可能会夺走受恩惠者活下去的动力。
“不过,那样的喜悦与痛苦,都只有林德先生一个人承受。
“作为一名旅行者,我给您的建议是——您不需要太介意其他人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