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汹涌（8）
松田阵平一路气哼哼地回了自己工位上，扬起脑袋咕咚咕咚灌下好大一杯凉水才觉得心里的火气稍稍给压下去了一点儿。
但回过神来，他敲着自己的办公桌、不仅越想越气，而且还越想越奇怪。
虽然近些年他有时确实不太赞同萩原研二很多事情的做法，比如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又比如前阵子刚刚开的那什么劳什子的审查会……
但不赞同不代表不理解。
他知道，同期即将升任警部，以非职业组的身份和仅仅四年不到的资历。
但这又能怎么样呢？他可是Hagi啊，是他见过的最敏锐、最细致、也最八面玲珑的家伙了，才一个警部而已，虽然看不惯他对那些个官员的媚态，然而他心里最深处其实是无比高兴。
既高兴萩原研二能够年纪轻轻取得了这样的成就，也高兴他家幼驯染终于得偿所愿。
“嘿，等大家都凑齐了，咱们一定给你好好庆祝一番。”
在审查会结束、萩原研二升任警部的消息板上钉钉的那个下午，松田阵平曾同样揽着青年的脖子这样说道。
然而收到庆贺的萩原研二却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开心，松田阵平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却只看见那个荣光加身的青年笑得一片花团锦簇，但警视厅白惨惨的光线一打，浅浅的紫色眸光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经年的一幕幕画面流过脑海，心脏深处骤然收缩，那么一瞬间，他竟泛起莫名的心悸。
他有多久没见过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幼驯染真正开怀地笑过了？
就像是一层面具，不，这简直是一整面墙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属于他的好友，那个名为Hagi的温柔又细腻的青年所有的心绪起伏、所有悲喜交加又或是所有鲜活的期盼与愿景统统都掩藏进了那层隔绝了所有人的坚墙后面，再不吐露半分。
最后，竟连他也被挡在了外面。
卷毛警官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看着杯中的清水，却有什么深挚而苦涩的东西从舌根泛上了齿唇，满口苦涩难言。
他本来以为他们在日卖电视台的爆炸案后就已经全说开了，可现在看来，Hagi这压根儿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
所以他到底对他隐藏了些什么？又有什么事情，要连他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也排除在外？
松田阵平试图摇晃脑袋，将这些许不着边际的猜测像离心机那样析出脑海，然而，
这么些年，他是真的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到吗？
松田阵平心思沉沉地熬过了一天的工作，也没了什么和萩原研二搞什么三堂会审的心思，只想快快回去捞上伊达航那个混蛋班长问个清楚。
下午五点半整，时钟指针刚刚指到了下班的时候。
“走了，有任务电话叫我。”卷毛警官一把拎上外套，擡脚把椅子往桌肚里一带就光速冲出了机动队的办公室。
警视厅各个部门无非就是几个上下楼的事情，机动队虽然特殊些，可也只是独占了一片特供的停车场与训练场地方便出警和储存特殊的排爆装备而已，办公室所在的建筑在楼里还是连着的。
松田阵平一路脚步带风地蹬蹬蹬来到了搜查课的大办公室门口，隔着玻璃门在外面探头探脑，在看到里面属于伊达航的位置上空空如也、没个人影的时候，有些糟心地啧了一声。
“怎么？又来找伊达警官？”
身旁一个有些眼熟的警员正抱着沓资料，见他在门口站着便笑了一声，“他刚和搭档高木出警了，恐怕回来要到很晚。”
“知道，谢了。”松田阵平草草应了一声，回过头去却没好气地嘟囔：“啧，这个点儿出警也不说一声，回家吃饭呢，一个两个的……不省心啊。”
伊达萩原：这话该我们说才对吧！
来时电光石火，回去就变成了蜗牛爬行。
卷毛警官绷着脸闷闷不乐地从搜查课的地盘往回走。
他一手转着手里的钥匙扣，打算先把停在停车场里的机车开出来，一手还是从口袋里抓出手机给伊达航发了条短讯：
【搞完案子回来记得带点饭，要警视厅西南街道的烧烤。】
他一口气敲完整句话，看也不看直接发送。
嘿，他们这些个做外勤的总是这个没办法，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像伊达航这种有女友盯着按点儿催的还好点，像他这样，今中午饭点儿还出警在外，就更别提吃饭了，都是半下午的时候想起来了才草草在外面解决的。
所以才要他们的伊达班长带饭嘛。
松田阵平美滋滋地给自己找好了压榨老实人的理由，心情终于算是好了一点儿，归队时跟Hagi置的那些闲气也仿佛没那么重要了。
他一路溜达进警视厅地下车库，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家座驾，取出头盔、再一脚跨上摩托。
捏住离合、打火，一拧油门，属于阿笠博士出产的最新款离子发动机悦耳的轰鸣就随着震动一起传出来，简直让他整个人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松田阵平屈膝收腿，压低重心，刚想驾车而去，余光里却划过了一抹熟悉的红白蓝三色。